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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安的國度(四):白晝之夜

隨著內戰劃下句點,敘利亞境內卻仍面臨新的內憂與外患;白晝看似來臨,但黑夜也加緊腳步跟上⋯⋯

文 /陳彥婷  圖 /鐘聖雄

刺耳槍響劃破無盡長夜,「我以為那是反抗軍的攻擊。」2024 年 12 月 8 日那夜,槍響之後,推土機緊接而來,但來襲的不是反抗軍,是以色列。

「他們把我們聚在一起,然後,推土機開始毀壞我們的家。」Khawla 的家位於敘利亞南部的庫內特省(Quneitra),幾公里外緊鄰著以色列。推土機揮舞尖銳鐵臂,肆無忌憚地拆毀支撐家園的樑柱,戶外枝繁葉茂的果樹也無倖免。Khawla 看著家園變廢墟:「這是我們從沒見過的事,這是第一次。」

庫內特省位於敘利亞西南心臟地帶,毗鄰爭議 40 年的戈蘭高地(Golan Heights)。自 1967 年以色列與阿拉伯聯軍的六日戰爭結束後,⅔ 戈蘭高地被以色列佔領。1981 年,以色列國會片面通過法案,將戈蘭高地納為其法定領土;但除了美國,沒有其他國家承認其領土主權,聯合國更視其為非法佔領。

去年開始,以色列侵門踏戶的舉動更加張狂。據《新阿拉伯人報》報導,自 2024 年 9 月以來,以色列軍隊悄無聲息地推進至敘利亞領土 200 米,並在 10 月以「防止武裝份子滲透」為名,開始在敘利亞農田上設置防衛設施。12 月,以軍趁阿薩德倒台,再挺進至庫內特省的行政中心 Madinat al-Salam,使混亂的敘利亞局勢更加動盪。根據公開資料,以軍已越過停戰時「紫線」約 5 至 10 公里不等,佔領了 400 平方公里土地。如今整個戈蘭高地已在以色列掌握中。

焦土上,和平與安穩已不復在。Khawla 與數千名同胞被迫流亡,徒步離開故土,一家寄住到20 分鐘車程外,位於 Baath City 的親戚家中。「整整一個月了,我不敢奢望能再回到那片土地。」她的語氣中透著絕望,「每天,我都在擔心以色列軍隊會越來越近」。

恐懼早已成為現實。以色列軍隊定期駛來,坦克的轍痕在街道上劃過,居民自發在 Baath 大道上築起安全防線。我們走上一個制高點,在長鏡頭下看見遠處的大樓上插有一面藍白以色列旗,據說那幢座落在敘利亞土地上的大樓,是以色列軍隊的行政辦公室。附近的孩子在我們身邊好奇耍樂,遠處傳來間斷的槍響。

以色列軍隊將 Baath 一分為二,在城鎮中央逐出封鎖線,同時每日派出坦克鎮守。敘利亞的孩子們仍天真地在封鎖線前散步。

​我們抵達封鎖線的一早,就見到不知從何而來的敘利亞「遊客」特地道封鎖線前自拍留念。

Khawla 帶著一家大小,被迫從以色列佔領區逃到目前仍屬敘利亞管轄的 Baath 親戚家借住。她憂心忡忡地說,新政府看來會直接放棄被以色列佔領的區塊,她們已不奢望還有回家的可能。

​即便被迫逃離家園,天真的孩子們見到陌生的外國記者來訪,仍無憂地在一旁嬉戲,期待自己的照片能登上新聞版面。

1974 年,以色列曾與敘利亞簽署《部隊脫離接觸協議》(Agreement on Disengagement),除了停戰並歸還雙方戰俘,以色列自庫內特省市約 25 平方公里範圍向西撤退,雙方同意由聯合國維和部隊,駐守面積約 235 平方公里的緩衝區。聯合國安理會於 1974 年 5 月設立近千人的觀察員部隊 UNDOF,維持以敘停火。

 

該協議是以色列與周邊阿拉伯國家維持最久的協議;最終,以色列還是在阿薩德垮台後片面宣布「協議無效」。雖然聯合國秘書長古特瑞斯(António Guterres)在 12 月譴責以軍行為,並要求軍隊馬上撤離,安理會又通過延長 UNDOF 的授權命令至 2025 年 6 月 30 日,企圖維持停火協議,但以方未有理會。

 

Baath 雖離 UNDOF 駐點只有 15 分鐘車程,但當地居民早已對聯合國失去信任。「我們面臨的是一支擁有重型武器的軍隊,而我們赤手空拳。」當地市長 Bilal Hamou Sleiman 說,阿薩德政權時,當地尚有阿薩德擁護者自發建立的簡陋自衛崗站,政權垮台後,守備出現真空,只能依靠聯合國維和部隊。

 

「UNDOF 的職責是避免我們被以色列軍隊侵犯,或是協助這些被趕走的居民回到自己的村落,但他們甚麼都沒做,只是撤退。」Khawla 厲聲指責:「你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同謀。」

UNDOF 的車輛來回穿梭以敘封鎖線,但敘利亞的人民早已不對他們抱持任何期望。

Bilal 的祖父母在戈蘭高地的村落 Ain al-Samsam 長大,這是他們代代世居的地方。1967 年,Bilal 的父母還只是不滿 14 歲的青澀少年。父親在鄰近的村落 Al-Sanaber 的學校上初中,那是專為巴勒斯坦難民提供醫療、教育等人道援助的聯合國近東救濟工程處(UNRWA)設立的學校。可惜因家境清貧,父親被迫退學,當上勞工彌補生計,日以繼夜做蠶豆加工、處理、包裝、運到 17 公里外的庫內特市。

 

六日戰爭開始前夕,父親看到敘軍往巴勒斯坦方向駛去,士兵們情緒高漲。那時正是薏米、麥子的收割季,軍隊的足跡掠過田野,邁向前線。村落成為士兵據點,沒過多久戰火橫飛。「在第三天,薏米、麥子田著火焚燒。」Bilal 回憶父親的故事,「村民被迫往東撤離,有兩天在山腳露宿,直到第六天早上,傳來庫內特市被佔的消息。」

 

「那時候,我的祖父跟他的兄弟在吵著要不要離開。有些人想走,有些人說不管情況怎樣,都想回到村子。」Bilal 說:「男女老少都懷著一種恐慌,覺得猶太復國主義者(Zionist)姦淫擄掠。」Bilal 的家庭最後決定離開,徒步走向 Hawran 方向,「那路途就像巴勒斯坦人被驅逐一樣。」

 

在 Bilal 父母長大的村落,種著大麥、薏米、扁豆等穀物、果樹,民房都是由火山岩玄武岩建成,鄰近有古希臘、羅馬的建築。「戈蘭高地是真主創造的人間天堂,它的美麗,在我們的腦海中裝著很多美好的回憶。這些故事對沒來過這裡的年輕人來說,就像傳說一樣。」

 

Bilal 說父親會告訴他,他們如何在村落度過童年、他們每天簡樸的生活,最微細的瑣事都掛在嘴邊。「他們離開村子的時候很倉促,只能帶著輕便衣服跟鑰匙。一直以來,他們對於被迫離開感到心痛,渴望有天可以回去。只是還沒能回到故鄉,就相繼過世了。」

 

「憑著所有人的描述,我在腦海裡描繪出戈蘭高地的模樣。父母、祖父母一代代的生活,那喜怒哀樂。閉上眼,我會看到山脈、田野和房屋,我牢牢地抓住這回憶,好像自己也曾經生活在那片土地,跟他們一同經歷被迫離開的痛苦。」Bilal 說。

 

如今,敘利亞人被迫離開故土的悲劇再度重演。

 

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(Benjamin Netanyahu)在 2025 年 2 月向以軍發表演說時表示,以軍不會撤出敘國;「我們要求在敘利亞南部,包括庫內特省、達拉省(Daraa )、蘇威達省(Suwayda)設立非軍事區,且敘利亞新政府不可進入此區域。」

 

以色列軍隊日益擴張,但敘利亞過渡政府未有正視事件,雖然臨時總統夏拉(Ahmed al-Sharaa)的父母也都出身戈蘭高地,但他以要先穩定國內情況為由,未出兵阻止以色列,讓戈蘭高地的難民們,面臨著更深的無奈與恐懼。

 

「土地孕育我的家族、歷史,我們對土地的愛不會逝去。我們跟猶太復國主義者的衝突,關係到存在本質,既是生死存亡,也涉及名譽、家的歸屬。我們不會放棄我們的土地,我們和後代子孫會站穩,直至最後一人倒下。」

 

Bilal 說:「戈蘭高地就是空氣、水、泥土,還有住在這裡的人。我們情願死在自己的家裡,也絕不會重犯 1967 年時的錯誤,再次被以色列驅離自己的家園⋯⋯我們是土地的主人,怎麼能接受被人逼走?」

Bilal 說,邊界區域設有阿薩德時期遺留的軍事崗哨,以軍破壞崗哨,逐步把持鄰近的民房。每天他都清晰聽到戰機、坦克、裝界車的聲音,他的家人曾被迫遠離家園,歷史如詛咒般重複上演,以色列的侵擾讓他們再度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。

以敘間長久以來爭奪戈蘭高地,主因是戈蘭高地的軍事優勢。高地位於以色列、敘利亞和約旦交界區,可眺望約旦、以色列、黎巴嫩與敘利亞,成為優良的軍事據點。再者,戈蘭高地擁有豐富的天然資源,不但是約旦河和哈茲巴尼河的主要水源,為敘利亞與以色列等國家提供飲用水,高地內還有阿拉伯半島西面最大的火山群,土壤肥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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敘利亞北部,另一群人也正面臨在家園上流離的恐懼;只是他們面對的不是外敵,而是以 HTS 為首的新政府。

 

北方阿勒坡的 Sheikh Maqsoud 區,一直是多元文化交融的區域。有別於敘利亞其他地區,在 Sheikh Maqsoud,不同宗教族群都有一席之地;伊斯蘭教、基督教、雅兹迪教等教徒皆可見,人口約在 8 萬左右,近八成為庫德族人。

 

庫德族散居在土耳其、敘利亞、伊拉克、伊朗四個國家,是當前全球沒有國家,但人口最多的民族。據估計,目前約有 160 萬至 250 萬名庫德族生活在敘利亞,佔敘利亞人口約ㄧ成,是最大的少數族裔,卻也是政治地位最脆弱的一支。

 

土耳其曾背叛境內庫德族的建國承諾,不只禁用庫德語,還將他們稱為「山區土耳其人」,連族群身份一併剝奪,導致庫德人更加期盼脫離土耳其獨立,於是在 1978 年成立庫德工人黨(PKK),並在土國南部邊境與政府軍交火。後來 PKK 領袖阿卜杜拉・奧賈蘭(Abdullah Öcalan)逃亡敘利亞,並在 2003 年改頭換面,以敘利亞庫德人政黨民主聯盟黨(PYD)身份活動。

 

2011 年敘利亞內戰爆發,PYD 成立軍事組織人民保護部隊(YPG),對抗國內其他武裝部隊,並開始在敘利亞東北部組織自治區。那時正值伊斯蘭國(ISIS)興起,敘利亞受內戰與恐怖主義夾擊,恐怖份子從伊拉克向東擴展至敘利亞;美國於 2014 年因 Kobani 一役開始支援YPG,聯手對付伊斯蘭國。在美國武器、經濟、外交政策支援下,YPG 逐漸成為敘國聲明顯赫的武裝部隊,並掌控現時近 ¼ 敘國領土。

 

庫德族在敘利亞東部聲勢浩大,但 PYD 在東北部的軍隊力量不足抵禦政府軍與其他伊斯蘭武裝力量,導致阿勒坡的 Sheikh Maqsoud 孤立無援,加上內戰時阿勒坡是政府軍與武裝部隊對峙前線,四面受敵,庫德族只能靠區內自衛隊反抗。至今, Sheikh Maqsoud 仍像戰火中的孤島,進入前還得經過庫德族的武裝檢查站。

 

在政府軍掌控 Sheikh Maqsoud 期間,有庫人因政見不同被槍斃;控制權易手至反抗軍時,庫人未改命運。2016 年,國際特赦組織指控,伊斯蘭武裝部隊 Ahrar al-Sham 與 Jaysh al-Islam 對 Sheikh Maqsoud 的無差別空襲,以及涉嫌使用化武攻擊,都是戰爭罪行。

 

Sheikh Maqsoud 與 Ashrafieh 的自治議會聯合主席 Nouri Sheikho 憶起內戰時的慘痛,「在 4 年間,有超過 5,000 人受傷,我們被武裝份子圍城期間,經歷過三次化學襲擊。」

 

為了讓我們見證戰爭的慘烈,PYD 的軍人將我們帶到 Sheikh Maqsoud 西北角一片密集的建築群。這裡曾是熱鬧的社區,但當我們如今環顧四周,只見建築物被炸得剩下裸露的外牆,四周被煙塵與灰白的痕跡覆蓋。2016 年遭遇空襲後,Sheikh Maqsoud 缺乏重建資金,城鎮至今仍如廢墟。

即便許多地方被炸得如同廢墟,但許多人仍拒絕離開,持續在此生活。從往來行人的裝扮,可明顯分辨居住在 Sheikh Maqsoud 的族群與阿勒坡其他區域稍有不同。這裡雖是庫德族大本營,同時也是少數族群避害居住的區域。

跟我們同行的庫德族新聞通訊社 Hawar 記者Mohammed ,看到這荒涼未如我們一樣錯愕,他在當年已用鏡頭紀錄一次又一次的攻擊。

 

「那時親土耳其的武裝分子向這邊開砲,救護員趕到現場時,他們從瓦礫中發現了一名小孩。他們把他挖出來時,只挖出他的上半身。在救護員前往醫院的路上,一輛私家車趕上,車內的男人手上抱着的,是孩子的下半身。這名爸爸把孩子的身體接上,聲淚俱下地叫孩子回到他的身邊。」這是 Mohammed 第一次見證戰爭的殘酷,他失眠了整整三天:「我不斷問自己,『那孩子犯了甚麼罪要被殺?』」

 

作為庫德族人,他自己也有同樣經歷;他的叔叔因為土耳其軍與親土武裝部隊接連迫害庫德族,毅然在 25 年前加入了 PKK 。「他希望為他的人民抵抗強權。」但叔叔的英勇事蹟,只能從父親口中聽說;他的叔叔在 2005 年陣亡。「他是我爸最愛的兄弟,所以我爸就用他的名字為我命名。」

 

Mohammed 一家本來住在阿勒坡省北部的阿夫林( Afrin )省內的 Mirkan 村,一家與山為伴,遠離人煙稠密的城市。因為政府要趕走農民,要他們融入,一家被迫搬到阿勒坡市居住。 70 年代,阿薩德家族認為庫德族人滿為患,強硬落實「阿拉伯帶」項目,將居住在敘利亞東北部的庫德人趕走,接著將阿拉伯人移居至此。家園被奪,引發雙方矛盾遞增。

 

「我的家族把保存我們的庫德族身份,當作歷史責任。你要知道,我們生活在土耳其、敘利亞、伊拉克、伊朗,他們其實是我們的侵略者,我們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米底王國。」Mohammed 說。

 

「我後來明白,我們一直被滅絕,但卻沒有任何人阻止,或是伸出援手。這種漠不關心帶來了反效果,導致庫德族相信,我們除了山谷以外,並沒有盟友。」

進出 Sheikh Maqsoud 區,都需經過 YPG 所設立的檢查哨。

走在 Sheikh Maqsoud,經常可見 YPG 士兵在路上巡邏。他們是維持當地穩定的重要支柱。

Sheikh Maqsoud 是阿勒坡少數在內戰期間,居住人口持數成長的區域。據估計,內戰期間,此區域最高人口曾多達 10 萬人。

走在 Sheikh Maqsoud,隨處可見與庫德族政治、軍事團體相關的旗幟與標語,甚至連被視為恐怖份子,且已被關押在土耳其監獄的奧賈蘭頭像都能見到。這些標語旗幟,在其他地區會被視為絕對禁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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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會說這是我的解放日,因為我的家,我的土地仍然被佔領。」同樣來自阿夫林省的 Kolistan ,她的家自 2018 年起,就被親土耳其的武裝部隊佔領。「土耳其的總統說過,『不論庫德族人跑到多遠,我們都會追捕他們,就算逃到中國。』」土國雖沒有公然支持 HTS 的極端穆斯林聖戰主義,但雙方從內戰到現在的外交關係曖昧,令庫人擔心新政府是土耳其的傀儡。

 

「對庫德族人來說,這一切都還沒平息。」Kolistan 說。

 

在阿薩德統治時期,學校、公營機構禁止使用庫德語,文化也遭抹去。「所有說庫德語的人都會被懲罰。」年輕的 Kolistan 以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說。但新政權下他們同樣不安。夏拉上任臨時總統時,曾在演說中承諾會創立一個反映敘利亞多元性的政府;他期望庫德族可以先解取武裝,並歸建目前的政府軍。我們問自治會,為何至今仍未解除檢查站,放下武裝?Nouri 只婉轉回答:「我們希望有正式談判,討論如何把體系去中央化。當所有敘利亞人都有權利、平等時,那些圍牆自然會倒下。」

 

曾是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族群,卻無處能安身立命。無論土耳其、敘利亞,還是其他國家的政權,總是不遺餘力地試圖抹去他們的存在。庫德族的歷史,與背叛劃上等號。直到今日,他們依然忍受著親土耳其的武裝部隊襲擊。

 

長年的動盪讓庫德族對安居與解放異常陌生,面對新政權仍懷有不確定與恐懼。被迫分散在四個國家,卻在哪裡都格格不入,「就好像我們有雙重身份一樣。」Kolistan 說。即便像次等公民,永遠在掙扎反抗,渴望融入主流社會,但 Kolistan 仍期盼,有一天不再被視為敵人,與其他族群間的隔閡不再存在,「因為我們是庫德人,但同時也是敘利亞人。」


不安的國度裡,被戰火踐踏的人們始終渴望有自己的「家」。期待扎根土地卻多次流離的戈蘭高地居民,以及生存在國界邊緣,追尋身份認同的庫爾德族,遍體鱗傷卻仍站在此處,拒絕再被遺忘、被邊緣化。對他們而言,家不僅是庇護的場所,更是承載歷史、文化與未來的根基。無論外界的戰火如何摧殘,無論政治的壓力如何沉重,這片土地,連同他們的身份無可替代。

Nouri 說,內戰期間 Sheikh Maqsoud 遭遇各方勢力夾擊,甚至曾經三度被化學武器攻擊。經此慘痛遭遇,即便內戰結束,PYD 自然不願自動解除武裝,而是維持警戒狀態。畢竟,這是長久流亡的庫德人,唯一避免滅絕的生存方式。

即便庫德族在許多國家都像次等公民,永遠在掙扎反抗,渴望融入主流社會,但 Kolistan 仍期盼,有一天不再被視為敵人,與其他族群間的隔閡不再存在,「因為我們是庫德人,但同時也是敘利亞人。」

後記

在 3 月 10 日, SDF 與敘利亞過渡政府簽署歷史性協議,同意實施停火,並將敘利亞東北部的所有民事與軍事機構,納入敘國行政體制;包括邊境哨所、機場和油氣田。 SDF 這個舉動,是配合 PKK 被囚領袖奧賈蘭在土耳其獄中,與土國親庫政黨見面後,在 2 月 27 日發表的聲明。

 

奧賈蘭會負上歷史的責任,呼籲 PKK 放下武裝。「與你的國會召開會議商討決定。所有組織必須放下武裝, PKK 也要解散。」這次決定,代表敘國全面性停火,標誌着 14 年的內戰終於告一段落,同時代表在土國長達 40 多年的紛爭亦可結束。

 

有分析指,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( Recep Tayyip Erdogan )期望與庫德族重啟和談,又希望可以紓緩地區內緊張局勢。就此,我們問 Mohammod 看法。

 

「我認為是敘利亞政府要轉移焦點,要別人不再把重點放在最近發生在沿海城市的衝突。你可以說是讓步給庫德族。」但同時,他對過渡政府有所保留;說政府有極端背景,兩者有文化衝突。

 

「像我們庫德族社區,女性跟男性有一樣的地位,但現在政府的代表,不接受這概念,只以男人為主,女人為副。」他再提到近日的流血衝突:「我們要怎麼相信,一個會因為宗教、種族、派別就大開殺戒的政府?⋯⋯假如情況持續,這跟阿薩德的獨裁政權是沒有差別的。」

一名庫德婦人抱著強褓中的男嬰,走在殘破不堪的 Sheikh Maqsoud 街道上。

 發布時間 2025/03/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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