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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胚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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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 Dec 2025
圖文 .鄒青育

到外地讀書後,回家成了難事。交通、時間成本外,心理上的包袱,也拖著回家的腳步。
記憶裡,每每和家人分享快樂的事,得到的回饋永遠是「其他人也做得到」或「那也沒什麼」⋯⋯無法被認可的挫折,塑造難以對話的情境。久了不知道該和家人分享什麼,才夠「正確」——或許什麼也不說,更能維持表面的和平。


有次父親在電話中調侃:「小孩不回家可以報警嗎?」聽到的下意識反應是沉默無語。通話結束後,我回溯上次返家的記憶,反覆解讀那句話背後的意義。我們之間有著無法對焦的言語。


久違返家,父親要我幫忙分類剛從醫院拿回的藥物。週一到週日,飯後睡前;高血壓、高血脂、糖尿病集聚一身,一天共十三顆藥物。每月的回診藥單壓在玻璃桌底下,我將一顆顆藥丸放入藥盒時,想起已經離開的阿嬤——她也曾是仰賴藥物生活的人;同款疾病、相似的藥丸,來到父親身上了。


回家還很難,但我想以攝影為媒介,以第三者角度觀看父親的日常,讓我們保持安全距離。我從「期待被認可的女兒」抽身,他能安穩維持原本模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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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從中壯年邁向老年,身體隱約浮現老化現象,生活上則是準備著半退休的生活。


父親經常分享自己的未來藍圖:不愁吃的菜園、種滿花草樹木的後院、寵物與孫子齊聚滿堂的生活。為達成這些條件,他說自己在「身體還能做的時候」盡量做,於是每次返家都有新東西出現——可能是最近培養的新興趣、家裡的整修翻新,變東變西(pìnn tang pìnn sai)成為他生活的主軸。


鏡頭內的世界,我看見他積年累月的勞動化成手上厚實的繭、輕微動盪就會刺痛的膝蓋、每日服用的十幾顆藥丸。平常對話像吵架般的音量,是工作環境吵雜帶來的副作用;拐彎的溝通方式,是無意識承接上一代的習慣;繁忙工作,則是為了擺脫童年貧窮陰影。


重新走入父親生活的過程,我想起那些我的童年裡他所缺席的時光,以及如今我在他生活中所缺席的篇章。我們輪流成為缺席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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